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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SHOPE Chapter6 GARDENER

Chapter6 GARDENER

 



肖战迷迷糊糊地握着手机,做着过去与未来交织的梦。他睡得不踏实,手机震动,他一激灵醒来,外壳都被他的手汗捂热了。

像一个因接触不良发烫的小火炉。

常人正酣睡的时点,轻飘飘的“收到”二字既简单又暧昧。

王一博睡眠质量特别高,又是爱睡觉的年纪,记得以前两人同居,他没少为这头懒猪不起床而发飙。

这个点还醒着,难不成是……

肖战连忙驱走荒谬的联想,先不说可不可能,王一博绝不是那种一月前还有话跟他说,一月后就另觅新欢的人。

 



仅仅过了一天,阿斌就替他取回了快递。

肖战接过来,没拆。阿斌买了水果,很是伶俐地洗了装盘,老板温和地要他坐下一起吃,他也就吃了。

“我这一周休息,程姐让你忙什么?”

肖战原本是天格传媒旗下的一棵摇钱树,三年期突遭横祸,公司也没有完全放弃他,反而与他谈妥了条件,许他成立了小小的工作室。经纪人和助理都由他自主决定,却并非自负盈亏,应该这么说,盈利上交大头,亏损自担。如此,两相欢喜,他不负与公司签下的合约,也能保持一定的自由度。至少,在拍剧与商务的权衡上,他有了一定的自主权,不像那些小新人,被公司像牲口一样使唤到体力透支。

“陪程姐去了两趟公司,剩下的就是准备您进组的东西。”

肖战点点头,他就知道,天格是坐不住的。他被软封杀那两年,自降身价拍了几部网剧,主角、男二都演过,天格知道他拍也是白拍,压根不理睬他。这半年他有了起色,程非是原来天格的人,还不趁机接洽一下,捞点油水?

他嘲讽地笑笑。急不急,他承诺天格的,赖不掉就对了,公司何必忙着薅羊毛,是看他年纪大了,再红也红不了几年了吧。

阿斌却不知他在想什么,嘴里嚼着青提含糊道:“程姐还让我看着点圈子动向,尤其是王一博,别让这人出幺蛾子。我每天刷微博、抖音啥的,还有什么踩组、兔区,程姐说,有营销他的帖子就让我发群里。”

 



青提好酸,肖战酸得脸皱起来,却也没在助理面前吐掉。忍过那阵不适,他才问:“什么群?”

阿斌突然就想起程非的嘱咐,群里的事,别跟任何人讲。他琢磨着,任何人该指的是外人,肖战是程非和他的老板,总不能是外人?

他犹豫了,支吾道:“程姐让我加的,说她顾不过来那么多,让我帮着监控舆情。”

好专业的用词,舆情,舆情特指王一博,对不对?

肖战脸上阴晴不定,但他还指望着套阿斌的“情报”,不能和程非撕破脸皮。三十多岁的男人比二十几岁时城府更深,他挤出一个了然的笑,摆出狂妄的姿态:“我想起来了,程非跟我说过那个群,里面是我后援会的人,没错吧?”

阿斌点头如小鸡啄米。

老板知情,那就好说,在肖战的诱导下,他拿起了手机,将那个微信群展示出来。群里人不多,统共没二十个,也并看不出与肖战有关,说起自家正主用“老大”,集体咒骂某人则五花八门,污言秽语不一而足。

“这叫反黑。”肖战神色自若,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王一博寄来的信封,吸了吸鼻子:“你也是反黑大将的一员了,我该给你个红包。”

阿斌憨厚,说自己也没做什么,只是按照程姐的要求,把符合条件的帖子发到群里。

肖战仔细看了看那些人,并不与微博ID相匹配,这个叫做“玫瑰种植基地”的群,有一位的ID是Queen,阿斌说,那是程姐。

“你呢?”

“Gardener。”

肖战给阿斌转了个小红包,送走了他。如果他聪明,就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就好,不必两边做好人。

当然,就算阿斌蠢钝,与程非通气,也不能怎样,工作室的老板始终是他而不是程非,他们的衣食父母是明星肖战,绝不是经纪人程非。

 



他独自一人,从满室辉光坐到薄暮冥冥。

终于,他鼓足勇气打开手机,阿斌提到的那些APP,他一个个下载下来,查找关键词、看帖。

能看到什么,他有心理准备,三年前他经历过一次。只不过这一回,那些恶毒诅咒全转移到了被他搜索的人身上,显得尖酸刻薄都是善良。

他从来不明白,互联网上的恨意为何那样持久而彻底,讥讽颜值、身材、状态也就罢了,上升到人格侮辱、扫射家人,实在为他所不能理解。有关于王一博的帖子被大范围“攻陷”,一帮在现实中戴着温婉可人面具的女孩子破口大骂,用词之毒辣,触目惊心。

他看到无厘头的造谣,带颜色的那种。就因为王一博与瞿兰拍了烟云,P好的裸照、床照被大范围散播。王一博出道早,其实他的感情经历不是秘密,除了真正无法示人的一段,粉丝都知道他谈过几个女朋友,时间均很短。但在造谣者那里,这些无一不被曲解为“与外围有染”,王一博“从来没干净过”,甚至有更过分的,污蔑他的资源都来源于“卖身”,金主则有男有女。反正造谣全凭一张嘴,不费任何成本。

他看到疯狂的咒骂,颤抖着手指点开那些人的头像,有的掩饰得好些,有的则一看就是他的狂热追随者。

直到他看到遗照。

肖战捂住嘴巴,光怪陆离的画面充塞大脑,那张脸时而是王一博,时而变成他自己。他冲到洗手间,胃酸弥漫,却吐不出来,如果这世界的黑暗可以靠呕吐净化,他想他三年前就做到了。

 



他的确是一直在逃避的,这属于人本能的应激机制。他理解脱粉的粉丝,他自己都无法剖白的内心,也无法寄希望于粉丝持久的忠贞。他曾很长时间不曝光、无组可进,把自己关在囚笼中,任外界翻天覆地;千万粉丝希望他振作、担当,背负起与流量相匹配的责任,可他不愿再面对横生的指责,唯一的奢望是,能平平淡淡的从白昼到黑夜。

程非赞同他两耳不闻窗外事,他就也顺水推舟地卸载了那些软件。这一习惯一直延续,延续到他悄悄的进组,几个月不露一点动向,延续到他终于上了新剧、得到飞鹰奖提名,延续到他重拾热度,被粉丝盛赞“荣耀归来”。

就算王一博真是他的仇人,他会感到快意吗?

不会。

外界永远不知道真相,他们只凭着自己的认知去判断、评价一个人。只要别有用心的人稍稍引导,他们说不定就会调转枪口,将同样的污水泼在他身上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程非强调胜利者正义论,王一博粉丝是不想打吗,是她们废,不能打。

他很想反驳,能打,又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么?

没能说出口,只是因为,他的粉丝又虚荣又可怜,这源于他自己亦是单薄得可怜。荒废的三年,他没能给她们带来“荣耀感”,于是她们自发地去经营荣耀感,将他包装成比王一博、比所有竞争对手更厉害的人物,先从声势上压过去。

 



丢在洗手池上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声。

肖战强撑着,腰靠在石台上,模糊地瞧了一眼。

“快递收到了吧?”

实则他还没打开看,但挡不住他迫不及待地回复道:“刚收到,谢谢。”

他怕这就是交谈的终结,手指如飞:“国庆电影在筹备宣传了吗?”

漫天黑料尚不曾波及待播电影,这不奇怪,内部机密,无人知晓。

他索性坐到台子上,一只手鞠了捧水摔到脸颊,就那样湿淋淋的等消息。天完全黑下来,除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,没丁点光亮。

很静,静得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夏虫翅膀扑打草丛的声音。

幸而他没等多久,就等到挺长的一条。王一博回复,宣传有宣发搞,暂时不需要他做什么,不过最近在调整状态,到时候会有首映和路演。

那部电影应该不成问题,主旋律红色大片,流量转型的必经之路。有的粉丝不满,吐槽造型难看,但大部分识大体的都懂,这种好饼,可不是谁都能轮得上的。

不得先站稳了脚跟,再挑角色?大浪淘沙,人都被淘没了,还谈什么突破、创新?

 



肖战马上要进的组,差不多也是这类型。他之前拍过年代剧,算半个正剧人,这枚橄榄枝,也是飞鹰奖庆功宴当晚,因他“表现出色”被人挑中的。

制片方起先还在几人中观望,看他顺利拍完了劫天录,大概率不再受封杀传言影响,这才正式地打来电话,不日签约。

肖战很想骄矜一番,不久前拿了好几个本子比较,无奈,还是正剧这条路最稳,尽管是双男主、偏群像戏,这仍是他最好的选择。

脸上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,屏幕上的字花掉了,肖战抬手擦了擦面孔,以为是自己哭了。

他就说嘛,这几年,他再没掉过眼泪,一次也没有。

长长的短信后面紧接着挤进来一条:你呢,是不是要进组了?

谈论工作似乎不用考虑措辞,肖战打字飞快,几乎是不假思索的,打一句,发一条,四五条出去,把近来的安排说了说。

“挺好的。”王一博这样讲。

看王一博始终如常,要么是没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,要么看了也不在意。他就是这样的人,像一只反射弧很长的恐龙,反应迟钝,扎了他脚一下,过个三五天他才感觉到疼,而这个疼已被层层削弱,至多凝成指尖的一粒血珠。

肖战想,今天的对话可以到此为止了。王一博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咂摸出滋味,这一日的他有些失态,仿佛一朵被雨打蔫了的玫瑰,需要园丁的悉心呵护。

但到了那时,这一日的情绪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了。

 



迟钝,于王一博而言,有利有弊。他不在乎的伤害,就伤害不了他,这是利;弊在于,他感受伤害的能力太弱,被击退,再卷土重来,循环往复。

肖战合上手机,迷茫地想,王一博什么时候肯拒绝他、肯放弃他,不再做一只笨蛋恐龙?

“我在吃这家的外卖,给你叫一份吧?”

手机很快将他从冥想中唤醒,肖战忍不住骂了声笨蛋,继而警觉,这家伙一点也不笨,是在拐弯抹角地套他的地址呢。

双手将T恤下摆攥成一团,他很想顺水推舟地将住址发出去,又怕来的不是外卖而是真人。王一博贸然跑到天格的地盘,被公司的人看到怎么办,这不啻于孤狼掉入刀尖森寒的陷阱,他一下子想很多,迟迟没有回复。

“那你自己叫。”短信遮掩了情绪,王一博很平常地向他推荐,哪个菜好吃,哪个千万别点。

肖战懵懵地下了单,后知后觉,寄快递到丰巢,点外卖不透露地址,原来王一博早已洞察他的用心。

王一博到底是不是恐龙呢?

这家真的挺靠谱,晚高峰时段,菜品送来得很快。他让外卖员将餐食放在门口,自己再悄悄拿进来,因为没得到嘱托,打开汤碗时被狠狠烫了一下。

手指头的伤也是疼的啊,他一边吃一边咀嚼久远的回忆,王一博究竟钝感还是敏感,他竟拿不准了。

 



某日。

“下班了吗?”

“嗯,刚回到酒店,洗洗睡了。”

又一日。

“什么时候定档啊,还有半个月就国庆了。”

“快了快了,你怎么比我还着急。”

肖战瘫在床上,将手机举高,王一博说他着急,他有点被看穿了的羞赧。待要想些措辞还击,王一博又发了一条:“有消息了第一个告诉你。”

这是一个多月来,王一博说得最“直白”的一句,但也挑不出什么错。自某一夜起,两个曾经亲密得严丝合缝的旧情人开始“破冰”,像普通朋友一样偶尔地聊天。

用最原始的短信聊,没有表情包,只有文字,想要表达喜悦就是“哈哈”,累了沮丧了则是一个字“哎”。

有了微信,还需不需要短信呢?事实证明,这世界上任何一种发明创作都有适用的场合,短信有效斩断了视讯的可能,又给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的心绪一线破土而出的生机。

 



王一博再不提加他的微信,他也不提,仿佛这样就能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。且他们都很忙,他饰演的是个退伍军人,前半段戏扎在部队,起早贪黑,恨不得24小时军训,而王一博也轮轴转,为电影拍海报、宣代言,还到某综艺做了两期飞行嘉宾。

只要关掉手机,他们就生活在没有污言秽语的世界,不一定每天都联络,三五天在短信里聊上几句,就当互相疗愈了。

肖战自觉很舒适,这大概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弱联模式。唯独寥寥几个热到烦躁的夜,他挥开野蛮生长的欲望,望着月亮转了一缕遐思:小六岁的王一博如何打发漫漫长夜?以前他哄着、骗着,后来他强迫、逼退,他有一万个拿捏王一博的办法,但王一博总有一天不再任他拿捏。

欲盖弥彰造出的如海市蜃楼一般的安全感,是他一个人的。

 



只是他很累。

停滞的三年,并非安逸的休养,他没有一日是轻松快意的。他的团队、粉丝都认为他是积蓄已久的再次出发,势必如冲刺一般赶英超美,其实他总感到疲惫,以至于应付手边的千头万绪就已超出负荷,没有精力、更没有想法兼顾其他。

他承载不起太多情感的期待,尤其是沉重的爱情。

可是,不争气的他就是会折磨自己,这么多年了,那份爱情依然沉甸甸吗,也许没那么饱满了,也许有了更适合的对象。

就算现在没有,也只是早晚的问题。

他很悲观,却不愿付诸行动。

脱粉他的人看他看得很透——肖战是个懦夫。

 



这天他拍了大夜戏,筋疲力尽,澡都不愿洗,满身泥泞的栽在沙发里。

他看到短信了,手臂抬不起来,戳一指头拨出号码,顾不上适不适宜。

按下免提,他也没想起来这是凌晨两点。

“喂?怎么这么晚啊。”线路那端抱怨着,嘴里像含了团泥巴。

肖战被自己的联想逗乐,一头滚到地毯上,呈大字张开,很不客气道:“给你回就不错了,你知道……我……多忙!”

“喔……”王一博迅速治好了自己的起床气:“看到信息了吧,定档啦,请你看电影,给面子嘛?”

那声音仍是低的,却少了些斟酌,是黑色午夜的呓语,是掺着几分期盼的妄为。他以前就这样,说几次说不通的,就在床事后求人,明明扮演一只立正站好举着爪子逗人开心的小狗,那股缠人的狠劲儿,倒如毛发抖擞的小狼。

可爱的小狼狗抖抖毛、摇摇脑袋,打了个转,很会撒娇。肖战拿他没办法,那样的王一博总是惹人心软的。

 



“用不着。”说这三个字时,肖战的脸真实地板起来。

“……哦。”

“我包场给你扎起喽。”

“嘶……你不怕……”

“笨,偷偷地包嘛。”

仿佛信号不好似的,通话的彼端没了声。肖战正疑惑,忽然听到王一博轻轻地笑了一下,他一下子心攒成一团,如被羽毛挠过的掌心,被捻了叶尖合拢的含羞草。

他连忙大声道:“睡吧睡吧,我好累,明天醒了再算算包多少场。”

“好有钱啊哥。”

“……我随便说说。”

“我给你打钱,你给我包18……要不28场吧。”

肖战是抱着手机睡过去的,倦极了,他听不清王一博说了什么,28场,那是什么意思,管他呢。

电波将他“如雷”的鼾声传到北京,王一博听他呼噜的尾音,像在吹口哨,怎么那么好笑。

听了一阵,笑意蓦地收敛。玫瑰园里最漂亮的玫瑰也要经受风吹雨打,艰难地在飓风中挺身,园丁做不到不错眼地盯着他,就算能,他自己不够坚强,也是无法屹立于风雨之中的。

 



新剧组老前辈多,肖战是个话题人物,低调为好,也就没交到什么朋友。他谨小慎微地应付每个人,尚有个盼头,去看王一博的新电影。

等戏的空档,他真的研究起包场来,偷偷摸摸的,不敢被阿斌瞧出端倪。他以“王先生”的名义联系了北京和洛阳的影城,自己则在剧组附近设施还算不错的一家影院一口气买下最后三排。太近的位置,包一场扎眼,他预备消失个半天出去一趟,坐在最后一排,应该没有人认出来吧?

他是这样盘算的,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看预售票房,票房像小树苗一样蹭蹭地长高,他心里嘀咕着,谁说王一博粉丝不能打的,关键时刻,钱包给力就行。

他不再是王一博的爱人,但可以一直、一直是王一博的粉丝。

一个摆正了位置的粉丝,辛勤浇灌票房的园丁,一日醒来,发现自己养活的小树苗枯死了,是什么样的感受?

晴天霹雳。

肖战被催着化妆,要化那种战损妆,泥和血糊了满脸。化妆师让他不要动,他摸索着发消息出去:怎么会撤档,出什么事了?

 



他状态极差,在泥水里打了十次滚,依然不过。导演气急败坏,只差举着扩音喇叭点他的名字。

好不容易拿到了手机,没有回复,就如他十次百次不回复王一博一样,他也品尝了一番被人冷落的滋味。

打电话不是忙线就是无人接听,甚至有几小时无法接通。发消息吗,他想,急也没用,王一博未必没看到,只是不想回。

他比谁都清楚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,为什么是我,为什么轮到了我,我又做错了什么呢?谁也不想见,越是亲密的人越不可以触碰他的伤口。

如果能消失就好了。

王一博比他杰出,他领到剧组盒饭、随便扒拉了两口,大概是晚上八点,收到了一句回应——

不清楚原因。没事,你安心拍戏。

可是,又怎么安心?外面传成了什么样,说投资人被抓的,说遭人陷害的,更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,电影被“劣迹艺人”连累,数亿投资打了水漂,再也没有见光的一天。

劣迹艺人,劣在哪里?那么多因违法违纪出事的、曝出床照私德有亏的,还能遮遮掩掩“重新出发”,到了他们这里,一点实锤都没有,就能空口白牙就给人扣帽子,演艺事业一蹶不振。

 



究竟出于义愤还是悲愤,肖战自己也说不明白,他只身飞往北京,搭最早的一班飞机。他给导演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,请假,阿斌被他抛下,根本不知道他玩失踪。

剧组国庆不放假,加班加点拍,但可以得到一天轮休处理私事。肖战预支了看电影的那一天,尽管他也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王一博。

短信的桥梁真是太过单薄了,茫茫人海,失去一个人的踪迹格外简单。半日内,他意识到事态发展到比他想象得更严重的地步,他的杀手锏是小邱,助理可怜巴巴地告诉他,老板不在家,不知道去哪里了,公司那边惯例冷处理,不发声也不“告黑”。

各方都在观望,显见公司也不清楚内情。影史上撤档的电影不是没有,但如这部一般,媒体事先全不知情,在首映礼当天被一刀砍下架,合理怀疑是“上面”发话。

作为对家,能想的曲线救国的法子,肖战全想过了。

只差最后一个地方。

 



入夜,肖战全副武装,驱车往玫瑰庄园去。司机一个劲从后视镜里打量他,还不到十月,这人戴着帽子口罩,衣领高高的,活像个英俊的歹徒。

肖战疾奔,输入密码,果然没换,他回到了睽违已久的“家”。

而他尽是失望,房子还是他走时的模样:空无一人,家具被蒙上了塑料布,似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灰尘飘荡。

他真的想多了,王一博不会回来了。他们在这里分手,王一博“净身出户”,房子归他处置。穷得只能住单身公寓时,他们一同吃一碗杯面,谦让着把最后一口喂给对方;慢慢地两人事业有了起色、做了大明星,他们却必须在一同购置的大房子里,体面分开,黯然离场。

他慢慢地踱步,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,其实他们没能在这里住多久。买房是共同的决定,都没有北京户口,怎么买?可他们太想要一个歇脚的家了,一个出差回来,不论对方在不在,都能躺在舒适的床垫上、枕头睡一只抱一只的家。他们商量好,由肖战注册一家公司,以公司的名义购置房产,相当于钱是两个人出的,房子却归他一人所有。

这也是他出事后能快速成立工作室的原因,这家公司,法定代表人是他的父亲。

 



莫名的,肖战收拾起了房子,他要把压抑的愤懑发泄到体力劳动中去。塑料布掀开扔掉了,他除尘、擦地,抹亮每一座摆件,让它们恢复旧日面目。他想起为买布艺沙发还是皮质沙发,与王一博幼稚的争吵,那家伙说绒布好,躺着打游戏不凉,他揍他,一点不留手:“你知不知道绒布不耐脏,到时候你洗还是我洗?”

沙发还是买了布艺的,肖战只得又订做了好几套备用的沙发套,这时拆一套再装一套,累得人腿肚子打颤。

如果王一博在身边,他一定胖揍他一顿,满地找牙那种。

他揉了揉蹲麻的腿,脚一软坐在地上,失踪了三年的潮意往眼上涌,他抬起头,瞪着吊顶上豪华的三层镂空水晶玫瑰灯。这玩意很贵,好几万,王一博选的,说不能输了面子,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这盏灯,符合双顶流的配置。

他哂笑:“我们这样的,能招待谁?夹起尾巴做人吧王一博。”

忽然,他就失了继续拾掇的念头,那股劲来得快去得也快,就像被人捅了刀子找不到凶手,拔剑四顾心茫然。用了浴室还得洗涮,他便偷懒,从衣柜里拽了件靠里一些的T恤,到洗手间,将旧的拧湿充作毛巾,草草擦了一遍上身,套上新的。

他盯着镜子里一脸倦容的自己,冷水冲了头发,淋漓地落在王一博的衣服上。谁让那人走时什么也没拿,他反而还带了些行李,做关门落锁的丧家之犬。

旧的沙发套,他没放进洗衣机,在这里歇一晚,他就要走了。

 



密码锁发出滴滴的声音,肖战惊恐地盯着门口,他拎着装垃圾的袋子,脚上踩着塑料拖鞋。

黑色人影闪进房门,似也被惊呆了。谁也没想到会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见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人。

上海的玫瑰园,北京的玫瑰庄园,猝不及防的遇见,像命运的休止符,两行互不干扰的旋律暂停下来,遥遥相望。

袋子应声而落,肖战张了张嘴,一个字说不出来。

王一博黑色T恤,棒球帽,利落得像个杀手。

十二点,南瓜马车的午夜,登场的何止是灰姑娘呢?

王子是来享受灰姑娘辛勤劳动的成果的,房子里没有纯净水,肖战刚刚洗了烧水壶和杯子,一杯晾凉的推过去。

他们分坐在绒布沙发的两端,黑色绒布外套了浅黄色的沙发套,像个稻田里牵着裙摆的小姑娘。

 



王一博弓着脊背,垂头喝那杯水,肩胛将T恤撑出尖锐的山峰。

肖战与他一个姿势,盯着自己露出来的脚趾。

“小邱都找不着你,从哪过来的?”

王一博放下水杯,淡淡道:“去了一趟导演的工作室。”

肖战转头,望着他:“找你麻烦了?”

“没有。”王一博的双手交叠到一起,继而插入指缝:“他没提那些,跟我聊了聊下一部电影,他说,还想找我拍。”

肖战呆住了。一瞬间,澎湃的激流冲上头顶,王一博口中的导演是江枫,导演,代指江枫。

他以为王一博在哪里颓唐、买醉,他以为如果王一博需要被人宽解也会找他,哪怕他总是不理人,他以为……

性格中懦弱的一面掘地而起,逃走吧,他试着撑起身子,轻轻一晃。

 



他不知道王一博是怎么到他面前的,一瞬间就压制他,攥紧他的肩膀。是窒息的,他下意识地往后躲,跌在靠背上,王一博如影随形地欺近,毫无章法地撞上他的嘴唇。

接吻了。

他挣扎,甩掉了塑料拖鞋,光裸的脚心踢在王一博腿上,他看到一双墨色沉沉的眼睛,压抑、偏执、酸涩、剧痛、隐忍、躁动通通滑过,充盈着,又像什么也没有。害怕吗,或许只是不甘,他被锋利的下颌线割伤,不用牙齿,王一博的力道也大得惊人。

阴霾笼罩下,他气若游丝地喘息,复燃的不是旧情而是眼泪,他恨自己。

 



倏忽,唇上轻松了些。

王一博仍扣着他肩窝,略长的发挥过他半干的侧鬓,他不敢看,但那醒目的鼻梁正在他的余光里,他的心跳自发调整为耳边呼吸的频率。

不知道第多少次微微偏头,终于与王一博斜睨着的目光交织一处。

“很讨厌吧?”

时间、空间,凝滞了。

“我护不了你,自身都难保。”

肖战垂下眼,王一博跪在沙发上的一条腿在不易觉察的颤抖。

“废物。”

 



肖战从没听王一博如此自毁过,哪怕是分开的那一天也不曾。当他无法左右命运,就默默地承受。

这个世界是恶毒的,恶人夺走了园丁视若珍宝的玫瑰花,还要将他踩到泥泞中,指责是他养死了花朵。

肖战静静地等了一阵,没有动静,他将自己挪到倾颓的阴影中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
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发泄一般的痛吻,王一博摸了摸他的脸颊,摩挲着下颚吻住他,细细地啃噬,温柔地雕琢。

纤长的睫毛急剧地抖动着,仿佛连这点力道也不堪承受,风雨里凋零了太久,玫瑰花被园丁拢着花瓣,疼惜着。

他穿情人的T恤,肩头宽大,仰着脖颈,布料滑落一半。濡湿的吻从唇畔到耳尖,从青脉到锁骨,一个吻,一声低低的呻吟。

“不要……”

他难耐地扭了扭身,眼底朦胧。他在另一双眼中看到自己,睡眠不足的时候,王一博的小褶更明显。

“……再多了。”他扁扁嘴,呜咽着告饶。

于是王一博专注他的嘴唇,撬开齿关吮他的舌尖。

没有柑橘尾调的香气和白桃味的润喉糖,只是熟悉的被他嗔为“讨厌”的男子气息。

耳垂教人来回来去的揉搓,快揉得破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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